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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鱼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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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身子的温度像刚被炙烤后的烙铁,白瓷地板潮得发凉,却又在转瞬被她的体温蒸熟,咸咸腻腻地糊在露出的半截胳膊。

宋沥的神经本就不甚清晰,适才亢奋过头的状态早已退潮,她无意识张嘴呼吸着,眼尾红得仿佛下一刻血就要溢出来。

后背的伤势因为接连大雨始终不见好,在这冰火两重奏的境况下,宋沥的意识异常迟缓。

疼,细细密密的疼,自她的后背扩散开。

但也依赖于这份疼痛,宋沥终于得以将混沌的意识分出来一点清明。她睁开眼,眸色深而晦涩,伸手拽住大理石桌案想站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身体始终使不上劲,屡次尝试都以摔落在地告终。

尾椎骨处传来剧烈的疼痛,白瓷面适时发闷厚的声响,宋沥气喘吁吁。

额角青筋直跳,厨房的灯早就被关了,只剩下窗外一点朦胧的灰暗似乎还带着点光芒。

宋沥再也抑制不住,颤抖着抬手捂住脸,借此挡住喉头的呜咽,窗外台风依旧猛烈,呼啸而过。

汗水将她的后背彻底打湿,宋沥像以往发生的每一次一样缄默无为。

等待躯体化的痉挛和脱力离她而去。

她再一次尝试起身,影子摇摇晃晃地被拉得很长,变成上世纪旧瓦顶挂着的灯,大风只一吹,就会咿呀咿呀地左摇右晃。

回到房间的时候,宋沥已经分不太清眼前的世界到底是什么形状了,不同颜色的色块在她的瞳孔里。

依照着习惯和记忆强行冲了个澡,身上冷一阵热一阵,推开门发现苏霁在窗台边抽烟。

苏霁已经很久没抽烟了,重操旧业的第一要义就是保护嗓子,自重逢起,宋沥再没见她碰辛辣烟酒一类的东西。

女人抽烟是一个很性感的动作,特别是见到苏霁的第一眼,她就无比认同这个说法。

或许是发烧了,宋沥久违地得以早早入睡,神志不清半梦半醒间,苏霁手上的烟影影绰绰,那端猩红烙进她的脑子里。

或许,意识还要更不清醒一点。

在她眯着眼的空隙里,她见苏霁似乎向她走来,身姿曼妙,像梦境一样。

宋沥强撑起眼皮瞧她,眼球迷迷糊糊地不知飘向何处,分泌的泪花将苏霁的身子打得婆娑斑斓,热意又一次涌上时,好像有什么冰凉的物品触碰到她的额头。

好迷幻,好朦胧,苏霁的手轻轻地从她滚烫的皮肤上划过。

台风怒号着,表情让人捉摸不透。

晦暗涌动着,像是终于又一次,重新拾起起她们对峙的第一夜。

……

那时候她们都在合兴,小县城半大点地,至今依旧保留着上世纪审美遗风。街头巷尾都被咸咸涩涩的奶酪堵着,红墙皮被磕碰得脓水颤颤。

宋沥到合兴的第一夜便被夏虞拉去聚餐,月亮低低地悬挂在天上,青光迷蒙,只三言两语的功夫便将话题引到苏霁身上。

夏虞朋友见她感兴趣,便也得了劲,继续说起苏霁来。

说得那叫一个口若悬河,不知今夕何夕。

“人苏霁那可叫一个风光无限......”时间似是静了,窗上那青光月的身影越来越模糊,“现在?现在谁说得准她,连戏都不唱了。”

太阳的余温把青月融了,一阵又一阵热浪滚滚而来。

不知是什么时候起了一阵风,刮得人脸生疼,又燥又闷,宋沥寻了个由头溜走。

把人讲得神乎其神,结果一下楼就能碰见。

宋沥散漫地靠在墙沿,眼睛盯着巷子口被堵着的女人。

她身形修长,翠蓝裙摆一晃一晃,臂膀像是覆了捧孤矜的霜雪。

衬得身前那一杵破布条手上的大团红花都廉价得像拼多多九块九批发。

破布条的脸也像是批发的,长得麻麻赖赖,说话坑坑洼洼:“苏霁,我是真心喜欢你的,你能跟我在一起吗?”

女人淡淡回应,嗓子也霜霜雪雪:“不能。”

破布条却像是被点了穴,两眼一闭就开始念起又长又臭的爱情酸诗,惊天地泣鬼神的语调刺得人耳膜发疼,他倒是陶醉。

反观对面的苏霁的表现就显得相当不尽人意,冷静得不像自己在被人围堵告白。

哇,好冷淡哦。

宋沥靠在墙角,用嘴吹了个清嘹的哨音。

破布条像是没想到这偏僻巷口都能碰上看戏的人,一听到声就炸了,丢下花逃了个无影无踪。

嘿,说好的就算整个世界与你为敌我都要站在你的身边呢,怎么随便来个人就被吓得屁股尿流了。

宋沥嘲弄地掀起眼皮,挑眉冲着女人笑。

苏霁穿过冗长的巷道和她对视,劲风掀起一阵狂啸。

她早在宋沥没发现自己的时候就看见她了,面上的冷戾与傲慢就像额心那一点红痣。

太狂放。

苏霁没开口说话,只静静地和她对视,惊雷就噼里啪啦在交汇的一瞬间炸响。

她毫不留情转身离开,那扇翠蓝的蝶翼随之薄薄地消失了。

宋沥顿了顿,只身跟上前,大拇指摩挲着食指的黄翡戒,丝丝缕缕的凉意追上心尖,又迅速被火灼。

幽蓝的灯光忽明忽灭,射灯来回逡巡视察领地,冰块击打玻璃杯弹出泠泠声响,她径直走到复古式木质吧台前。

调酒师是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女生,余光瞥见来人抬眼笑。

“你好,请问有什么需要?”

与来人对视上的那一刻,她毫不掩饰眼底的惊艳。

手上的动作没有因为正在说话受到丝毫影响,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下来,只听一声脆响,琥珀色的液体在切割整齐的冰块映衬下清透异常。

调酒师将其推到宋沥面前。

宋沥笑将这杯威士忌送入口中,辛辣醇厚,自喉头流连,烫得人目眩神晕,淡淡的小麦香与烟熏味在她的唇齿停留,烈得喉头微颤,脖颈上扬勾出一个漂亮的弧度。

许是刚刚喝了口酒的缘故,她嘴唇被润得发亮,却直勾勾地看向调酒师,唇瓣一张一合,像是一种无声的诱惑:“你看到苏霁了吗?我在找她”

眼眸清冽,却犹如一潭深泉,幽深晦暗,像是在无声引诱。

调酒师像是被摄了魂一般脱口而出:“右手边直走,有间休息室。”

宋沥道谢后便照着调酒师的指示继续向前走。

人头涌动,她一眼便看到窝在角落吞云吐雾的苏霁。

灰蒙蒙,雾蒙蒙,冰肌玉骨摇人心。

宋沥走到她面前,蹲下身来同她对视,不同于酒吧混杂着烟酒的气味,她周身似是浮动着稍许不同的冷香。

苏霁颤了颤纤长的睫,簌簌抖落下半片碎裂的光影,只一抬眸,便悄无声息地对上了宋沥的眼。

深邃,像蛰伏的野兽不疾不徐地释放着眼底的侵略性,彼时她并不明白这种几近晦暗的神情怎么会出现在一个女人的身上。

苏霁将目光下移,她们不再隔着巷口,只需垂眸就能仔细打量。

她蹲在自己的身前,略低的体位使得她能够更好地观察。背脊紧实,线条流畅,她似乎白得有些透明了……倒显得她的脸变得异常遥远——尽管此时此刻,她们近在咫尺。

那张脸倒是长得异常妖艳,眼尾含着压不住的潋滟芳华。骨相极其优越,如同希腊神话中能引诱一切罪恶的潘多拉,可那一点红印不偏不倚正在眉心,直直为她添上悲悯,神韵骤现。

饶是苏霁都不由得怔了片刻,迅速回神的间隙,女人又向她凑近,两人呼吸交织在一起。

红润的嘴唇像是熟透的樱桃,鲜艳,饱满。吐息间那股淡淡的香味又从她的身上向苏霁涌动,她眼尾含着笑,氤氲缱绻:

“你好,请问能借根烟吗?”

苏霁看着女人,思索片刻,一手将烟碾进烟灰缸,另一只手抽出来根烟递给她。

她从始至终无动于衷的神色竟是激得宋沥心底的焰火腾腾。

按耐住心底的不屑,宋沥把玩着手里那根江南韵,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摸了裤袋里的打火机,却又装模作样地提了两下。

抬起头似是有些无奈地对面前的女人笑了:“看来还得向你借个火。”

苏霁挑眉:“那怎么办,我的打火机刚好用完。”

宋沥耸了耸肩,抬眼看她,灯光影影绰绰,嘴角一点梨涡隐隐,“看来只能去找人借一个了。”

她站起身来,向休息室另一旁的台球桌走去,拍了拍正在打台球的其中一人,两人低语着什么。

苏霁没有开口说话,只冷淡地瞥了一眼,又靠回沙发椅背。

宋沥身形颀长,特别是在合兴这种南方,便显得尤为突出。

清清瘦瘦地站在那里,周边的男人都被显得臃肿矮胖,不及她分毫。

有人见宋沥相貌出众,气质也矜贵,听她说是来借打火机的,顿时笑道:“美女,我的打火机可不是那么好借的,你会台球吗?要不……比一比?”

宋沥颔首,“行,怎么玩。”

“简单,桌上还剩下五个球,我们谁先清台,谁就赢,”男人思考一瞬,“你赢了,我就把我打火机借你,要是我赢了,给个联系方式?”

“行,”宋沥勾唇,“谁先?”

男人似乎对自己的技术充满信心,做了个请的手势,“女士优先。”

宋沥走到台边拿起巧克擦了擦杆,随后压下身,放低手架,姿态散漫,动作却麻利,只见她快拉快出,挑了个凌厉的角度,开局便炸了清。

台球相互碰撞的声响霎时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力,只见拿杆少女神色沉静,对于这种情况毫不意外。

眼见台上不过片刻,便只剩下一颗孤零零的白球停在油绿的台泥之上,宋沥微微一笑,扬起尖尖的下巴。

“胜利,属于我了。”

她嗓音清冷,懒洋洋地拉着调,语气里满是恣睢。

男人见她真有几分实力,便将打火机一抛,划出道幽冷的弧光。

宋沥抬手接下,扬了扬手中的打火机,转身向不远处的苏霁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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