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余这一下速度很快,也可能是大家都没注意到他,猛地来这么一下,在场的人都僵住了。
连学正都忘了吼,张大嘴巴看着香气四溢的萧墨。
那位餐盘的主人应当喜食汤水,餐盘里添了不少菜汤,这会儿全招呼萧墨脑袋上了。
干的被发冠接住,湿的顺着头发往下滴,场面非常壮观。
汤汁躺到肩膀了,萧墨才想起来生气,用袖子抹抹脸上的秽物,指着萧余大喊:“你丫找死呢?”
指尖儿都抖了,可见餐盘里没有他爱吃的东西。
在他要扑过去揍萧余的时候,旁边两个跟班突然跳过来,左右开弓抱住了他的腰。
“别冲动,”其中一个咬着牙在他耳边道,“学正在呢,不是说不能让人抓到把柄么?”
萧墨气急了,又动不了,拼尽全力的一巴掌都招呼小跟班脑袋上了,“这玩意儿没用就卖了!”
经过小跟班提醒,学正总算想起了自己的身份。
他拿过萧余手里的餐盘往地上一扔,指了一圈儿,“你你你你你,都跟我过来!”
五个人都跟在学正后头,往国子学祭酒处走。
萧墨脑袋上的菜都抖落差不多了,但依旧很香,或许是菜汤都渗进去了。
国子学伙食的确不错,闻着都有些饿了。
李大人一看这架势,先让人给萧墨换了身衣裳。
几个学生被训斥一通,又罚跪了一个下午。
等人来叫他们的时候,唐怀芝膝盖都麻了。
也许是为了维护各自的形象,几个人都没有抱怨,撑着地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
萧墨瞪了他们一眼,便跟着两个小跟班出去了。
经过萧余跟前,还用肩膀撞了他一下。
“哎哟,”萧墨出去之后,庄满便趴到了唐怀芝身上,“我膝盖腰废了。”
唐怀芝试着往前挪了一步,叉着腿一脸痛苦,“这肯定青了。”
萧余一直都没吭声,垂着头走过来,脸色很差。
杜文蹊迎上去,问道:“你叫萧余?”
“也是萧家的?萧墨是你哥?”
“嗯,”许是很久没开口,萧余嗓子有些沙哑,“是我三哥。”
一听他也是萧家的,杜文蹊有点儿后悔管这个闲事。
但既然管了,便也无所谓,“他为什么欺负你?”
萧余没说话,只是对他笑笑,说了声谢谢。
还没等几个人说什么,他已经转身走了。
这算是个挺大的事儿,要是往常,唐怀芝大概会在晚膳的时候跟罗青蓝说个不停。
这会儿回到家,只能跟阿沅叔吹吹牛。
晚上宝庆看见他膝盖上的淤青,皱着眉给上药,他都没忍着没喊疼。
青蓝哥不在,喊了也没人哄。
“六个月了吧?”阿沅叔不用看都知道唐怀芝一脸愁苦,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晌午送来的,我还没拆。”
唐怀芝一把接过信,信封上是罗青蓝的名字,写给他的。
“看见没?”他拿着信在阿沅叔眼前晃悠一下,“怀芝亲启呢!”
阿沅叔笑笑,“那你启去吧。”
唐怀芝撕信的手都在抖,差点儿把里头的纸扯烂。
怀芝:
战事平顺,勿挂念。
我房间柜橱最上层有一包酥糖,想我便吃一颗,勿要贪嘴。
恐要留你一人过年,抱歉食言,回来由你处置。
青蓝
“启哭啦?”阿沅叔见他半天没动静,走过来摸摸他的脑袋,又往他脸上摸了摸。
摸到了一脸的水。
“小可怜儿啊,”阿沅叔笑笑,“信上骂你了?”
“他敢?”唐怀芝吸吸鼻涕,“我还没骂他呢。”
阿沅叔把他往怀里一揽,“那你写信骂他。”
“他快回来了吧?”唐怀芝悄悄在阿沅叔腰间蹭了蹭,“信没到就得回来。”
“那你回来骂他,”阿沅叔摸摸他鼻子,“往我身上蹭鼻涕了?”
唐怀芝又蹭了一下,“你又不嫌我。”
“嫌,”阿沅叔皱皱鼻子,“也就你青蓝哥不嫌。”
唐怀芝鼻子又酸了,使劲儿抱住阿沅叔的腰,把脸埋进去开始大哭。
宝庆在门口露了个头,也不敢进来。
等他哭累了,便又开始抽抽,边抽还边打了个嗝。
阿沅叔用袖子在他脸上胡乱擦擦,“这么大人了,咋还哭得像个小孩儿。”
“我想他啊,”唐怀芝又打了个嗝,不好意思地笑笑,“想得不行了,心里难受,哭一下咋了,又没人看见。”
宝庆赶紧捂住了嘴巴。
但还是被唐怀芝看见了,“你不准说出去!”
宝庆连连点头,“我什么也没看见,真的!”
临近年关,国子学放了假。
将军府里开始张罗过年的布置,院子里忙忙乱乱的。
罗青蓝的钱箱子都归唐怀芝管了,府里有什么花销,也都是要给他过目。
唐怀芝过足了管家的瘾,倒是不乱花钱了。
除夕这日,唐怀芝跟阿沅叔在府里守岁,吃了年夜饭,又到院子里放烟花。
宝庆金珠他们都聚在一起,闹闹腾腾的。
唐怀芝喝了点酒,抓着酒壶坐在台阶上。
宝庆放一个烟花,他便跟着叫一声好。
阿沅叔坐到他旁边,跟他碰碰酒壶,“又长大一岁。”
唐怀芝嘿嘿一笑,“还长高不少呢,现在到青蓝哥肩膀了吧?”
前几日听杜文蹊说的,渤海那边情况不好,大盛军中有人通敌,罗青蓝突围时受了伤。
唐怀芝得知这个消息,反倒镇定起来,还能笑嘻嘻地安慰阿沅叔。
阿沅叔知道他心里难受,小孩儿肩膀还很单薄,却已经开始抗事儿了。
“你猜他啥时候回来?”唐怀芝仰头喝了一口酒。
“年后吧。”阿沅叔说。
“废话啊,”唐怀芝笑笑,“一会儿就是年后了。”
他摸了摸腰间的荷包,里面的糖只剩下一半了。
他捏了一颗塞进嘴里,很珍惜地含着。
“给我一颗。”阿沅叔说。
唐怀芝给金珠要了颗府里做的糖给他。
阿沅叔戳戳他额头,“小气鬼。”
“你小时候就爱吃糖,”阿沅叔把糖嚼得嘎嘣脆,“那会儿总牙疼。”
“有一回牙疼闹了半夜,你娘一气之下,说不让你吃糖了。”
“然后她便出门了,你缠磨了青蓝一整天,最后还上嘴咬他,他都没给你。”
唐怀芝不好意思地笑笑,“我真不讲理。”
“他小时候这么听我娘的话啊?”
阿沅叔点点头,“青蓝一根筋,你娘捡了他,很小就跟着了,他能豁出命。”
唐怀芝”唔“了一声,“那青蓝哥也救过我,我也能为他豁命。”
“有你啥事儿?”阿沅叔撇撇嘴,“你不气人就很好了。”
“那后来呢,给我吃糖了吗?”
“吃了,”阿沅叔很无奈,“青蓝让你自己在他包里抓了几颗糖,自己去院子里跪着了,你娘回来才起来,后来就不管你了。”
“要不你吃个糖,青蓝就得去跪一回,那还了得。”
唐怀芝嗦溜着青蓝哥给留的糖,“他对我可真好。”
砰地一个烟花。
是青蓝色的,夜空中炸开很大的花。
“我生下来就遇见青蓝哥了是吗?”唐怀芝问。
阿沅叔点头,“那会他八岁,你就是个小肉团子,软乎乎的,他总抱着你。”
“八岁很小啊。”唐怀芝想想自己八岁,好像还没到罗青蓝的腰。
“青蓝八岁挺高了,又高又瘦的,”阿沅叔回想着,“也是小孩儿抱着小小孩儿。”
“你还吃过他的奶呢。”
“啥?”唐怀芝非常震惊,“我咋了?”
阿沅叔往后仰着,笑得很愉快,“你娘要打仗,乳娘一抱你就哭,只让青蓝抱着。”
“肚子饿了哇哇哭,上手就扯青蓝的衣裳,凑到他胸口要吃奶,给人吸了个红印子,太缠人了。”
唐怀芝揉揉脸,“青蓝哥没揍我啊?”
“没,”阿沅叔道,“他把手指头伸你嘴里,小傻子就不哭了。”
阿沅叔跟他讲了好些小时候的事,两人都把自己那壶酒喝光了。
唐怀芝听着街上的梆子,隐隐还有些期盼。
三更的梆子响了,他的心才猛地沉下去。
青蓝哥还真是要年后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知道我知道,下一章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