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解决了曾经参与过献祭神兽的所有魔族后，燕苏站在魔君大殿前，金光环绕在她四周，无霜剑嗡鸣不断，她将剑插入地面，霎时间金光如同浪潮一般铺满三千魔域。

曾经只有白骨尸骸的三千魔域绽放出不一样的生机，天雷狠狠撕裂那道将冤魂禁锢的屏障，散逸的怨气皆被唐宋吸收。

伴随着近乎咆哮的雷声，燕苏肃穆的声音传遍这片将在毁灭后迎来新生的土地：“屏障已破，未来因果报应自有天道判罚，好自为之。”

宝相花纹自燕苏脚下浮起，雷云散尽后，阳光久违的洒落在这片土地上，纯净的气息洗涤着每一处肮脏黑暗的角落。

密集的雷云落下道道天雷劈向还没反应过来的魔族，细数他们曾犯下的罪孽。

被迫长眠的天道，即将苏醒。

两人并没能在焕然一新的魔域里多呆几天，因为天剑宗传来纸鹤要燕苏回去主持大局，至于什么事严重到一定要燕苏回去，信中没有明说。

唐宋半靠在燕苏怀里，一副柔若无骨的狐媚模样，笑着问道：“你说天剑宗这么急着找你回去，是不是要给你安排婚事？”

燕苏知道唐宋又在逗自己，泄愤似的轻咬唐宋的食指指尖，留下一圈浅浅的牙印，不满的轻哼：“又胡说！”

唐宋大方地递上自己整只手，满不在乎的样子：“咬吧咬吧，胡说总好过你夜夜胡闹。”

又忽然想到似的，补充道：“不知道天剑宗的弟子们知道你天天和一只狐狸精厮混在一起，会是什么反应？”

“没反应，这是我的私事。”燕苏将唐宋圈在怀里，声音漠然。

唐宋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人肉靠垫，汲取着燕苏身上的暖意，寻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沉沉睡去。

很快就到了天剑宗，但怀里的唐宋依然没有要醒来的意思，燕苏直接御剑回了冬凌峰，安置好了唐宋才起身前往宗门大殿。

平时冷清的宗门大殿，此时热闹得跟菜市场一样，冷笑声、辩解声、虚假的抽泣声以及弟子们气愤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惹得燕苏皱起眉头。

“何事在此吵嚷？”

众弟子见是她来了，纷纷让开一条路，露出人群最前端站着的方云深来。

方云深眼神躲闪，强挤出一个笑容，故作亲密道：“苏苏，你怎么回来了？”

燕苏只淡淡地扫他一眼，目光停留在他背后泪眼朦胧的女人身上，丝毫不给面子地说道：“我们已经解除婚约了，不要叫的这么亲密，你来天剑宗有事？”

方云深一张俊脸红了又黑黑了又白，最后勉强维持体面，强笑道：“我来确实有一事相求，燕伯父时日无多，他曾经在凡间育有一女，我希望你能让她留在天剑宗，让伯父圆了一家团聚的愿望。”

“一家团聚？”燕苏冷笑，洞悉一切的目光冷冷落在方云深身上，“可以啊，让父亲同她下山就是。”

那女人扯扯方云深的袖子，方云深想也不想就拒绝：“那怎么行，燕伯……”

燕苏毫不留情地打断方云深的话：“为什么不行？世人称赞燕怀远的专一深情，他却瞒着所有人在凡尘与人暗通款曲，甚至女儿都与我差不多大，好一个一家团聚！你这话说出口将我母亲置于何处？”

“燕伯父是你父亲，便是三妻四妾又能如何，何况就算有了女儿，燕伯父也没有将那女子娶回天剑宗，还不够说明燕伯父对你母亲的情意吗？”

“好一个情意，方云深，你眼中的情意当真廉价！”

燕苏双拳紧握，丹青长裙无风自动：“燕怀远担心我母亲有朝一日在修炼上超过他，于是联合一众亲信长老，剖了我母亲的灵根为己用，而后将我母亲囚困至死，对外宣称我母亲是旧伤复发不治而亡。”

“燕怀远确实是有情意的，毕竟前些日子他还想剖下我的灵根给你身旁那位私生女。”

方云深用一种厌恶的目光注视着燕苏，厉声斥责：“你就算不满燕伯父在外有骨肉这件事，也不能信口雌黄，这样毁坏燕伯父的名声！”

‘啪、啪’清脆的巴掌声从人群外围传来，众人纷纷侧目，发现是位从来没见过的陌生女人，长裙似火肌肤胜雪，走动时摇曳生姿，一举一动皆妖媚至极，偏顶着一张高雅脱俗的脸，哪怕她此刻面带讽刺的笑着，也只让人觉得一阵暖风拂过吹得他们心神荡漾。

“苏苏只说过自己宗门热闹，竟不曾告诉我你们宗门还有混沌。”

上古凶兽混沌，是非不分趋恶厌德，这是拐着弯的骂方云深不辨善恶。

方云深眼中的惊艳骤然冷下来，变成期待和暴虐。

这样漂亮又有锋芒的女人，通常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燕苏神色稍缓，声音也柔和下来：“你怎么来了？”

“醒来发现你没在，才循着你的气息找过来。”唐宋笑着，意有所指，“没想到能听一出好戏。”

唐宋避开燕苏伸过来要拉她的手，用手指戳戳对方额头，埋怨道：“说不通的打出去便是，何必自揭伤疤，还被扣上一个不孝女的帽子。”

燕苏含笑听着，半点没有刚才悲愤到了极点的模样，挥手让几位长老将方云深和那个女人‘请’出了宗门。

被扔出天剑宗的方云深狼狈起身，盯着天剑宗的宗门匾额神色怨毒，一旁的女子轻轻扯动他的衣袖，一副孤苦无依又故作坚强的模样，抽泣道：“既然姐姐不愿让我留在天剑宗照顾父亲，那就不要再为难她了，我们走吧。”

方云深双拳紧握，在原地站了许久，最终强压下满心怨气拂袖而去。

而热心肠的弟子被这不该被自己听到的八卦勾起了好奇，这是他们对宗门忠心耿耿该得的，他们互相对视一眼，压下了爆棚的八卦心，纷纷各归其位。

长老们也是一脸茫然，和燕怀远颇有交情的几位长老登仙台一事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燕苏又一副完全不记得了的模样，却没想到再次提起会扯出这样一桩旧事。

待弟子们走的差不多了，众位长老把燕苏团团围住，问得自然都是围绕着刚才她透露的那点事。

燕苏哪见过这么热情的场面，神情越来越紧绷，连嘴唇都在不自觉的颤抖，长老们对此一无所知，燕苏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不远处看热闹的唐宋。

唐宋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开口打断了所有长老的问话，微微上扬语调：“既然这么想知道，为什么不去问问燕怀远，让他亲口告诉你们。”

大长老这才反应过来还没问过唐宋的身份，问道：“姑娘是何人？”

“我叫唐宋，但对天剑宗的身份我不好说。”唐宋微微皱眉，似乎在思考一个复杂的问题，而后指向燕苏道，“不如让她告诉你们。”

燕苏就像只等待邀功的小狗，只等唐宋一声令下，立刻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身旁，用左手牵住唐宋垂在身侧的右手，朗声道：“这是我的道侣。”

长老们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跳过这个话题，情情爱爱是宗主个人的事，可剖灵根这种恶毒的做法，那可是要引起众怒的，地位超然的双灵根甚至三灵根人物海了去了，真有这种手段即使是染着血腥凶煞的秘法，也必会被追捧抢夺。

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燕怀远如今居住的怀远峰，那颤颤巍巍的佝偻身躯很难让人与之前风度翩翩气宇轩昂的一宗之主联想在一起。

燕苏抬手为怀远峰峰顶罩上一层结界，眼神坦荡而冰冷，曾经深埋在心底的仇恨与忌惮被实力差距抹除，她已经不再是那个需要掩盖自己的大师姐，眼前人也不再是春风得意的燕宗主。

“你们来这……有事？”没了修为，燕怀远维持不住那副好皮囊，控制不住的迅速衰老，现在说两句话就要缓一会，他斜眼打量着有明显目的的众人，浑浊的眼珠不知在盘算什么。

“来问你的罪。”

燕怀远似乎并不感到意外，他轻咳一声，向着燕苏招招手，眸中快速闪过一抹冷意：“咳……兴师问罪来了，你走近些……走近些我就告诉你。”

“不必。”燕苏站在原地双脚像是被焊住一般，一道金光自她袖中飞出，一道完全没有灵力波动，避开所有人灵力查探的诡异匕首当啷落地。

诸位长老齐齐变了脸色，唯有燕苏和唐宋神色平静，好像一早就看出了燕怀远这条被拔掉牙齿的毒蛇包藏祸心。

见自己的小心思被揭穿，燕怀远才多了几分慌张，他将那匕首一脚踢远，半是求饶半是打感情牌：“我说、我只是一时迷了心窍……苏苏、爹只是——”

唐宋封了燕怀远的嘴，让那份吵闹暂歇，她捏了捏燕苏的食指指节，眉眼含笑：“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可就没有了，前、宗、主。”

无霜剑浮空，金色灵气如同水流一般洗涤过在场每个人的内心，唯有唐宋略感不适地皱了皱鼻子，却没有出声。

伴随着金光将燕苏双眸填满，承载着燕怀远作恶记忆的巨大画幅于怀远峰缓缓升起，残害宗门弟子、修炼挖灵根的邪术、和长老们串通将单灵根转移给颇有背景和关系的宗门弟子等。

一桩桩一件件，燕怀远作下的恶竟不比那臭名昭著的魔族修士少。

随着罪行被公之于众，燕怀远脸色苍白如纸，无力地为自己狡辩：“都是假的，是燕苏陷害——”

宁榆站出来，红绸隔空绕住她手臂，似一团火焰自她掌心向上燃烧，她揪住燕怀远的衣领，一把将人从地面上薅起：“够了！”

宁榆左手握拳，又缓慢地松开，到底还是没有对燕怀远下杀手，在其他人的注视下，她赤红着眼冷冷看着惊惶的燕怀远，一道火红灵力没入燕怀远眉心，而后松开右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她确实动了杀心，但也顾及着燕怀远还是燕苏的父亲，当着她的面杀了燕怀远，只会给燕苏带来麻烦。

大长老拍拍燕苏的肩膀，轻声道：“宗主自己决断吧。”

而后贴心的叫走了所有长老，巨大的峰头上突然只剩三个人影，气氛变得寂静诡异起来。

燕怀远狼狈地抬头，正对上燕苏冰冷的目光，他怪叫一声，顾不得起身，便手脚并用地向后爬去。

“你做的？”燕苏看向脸上始终挂着浅笑的唐宋，问道。

唐宋摊开手，如有实质的怨气便溢出她的手心，她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笑道：“他被人杀掉会让你的剑道染上因果，但吓一吓他我还是做得到的，吓死了可就和你没关系了～”

那一点点积压在燕苏心底的痛苦终于爆发，早已千疮百孔的支撑轰然倒塌，她扑进唐宋怀中，尽情发泄自己压抑已久的情绪。

她又怎么会不想为母亲、为自己报仇，可她的剑不能染亲人的血，这是修炼一途的大忌，因是自己果亦是自己，这样修炼下去只会走向自毁。

天道复苏以后，业报落到燕怀远身上，那时他的下场都是咎由自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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