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痛苦的音节被一只粗粝的手掩盖，身形健壮的男人与瘦弱的少年身影重叠。

少年的双手撑着墙壁，卷翘的睫毛上坠着泪珠，他的嘴巴被死死捂住，两颊的肉也被捂得变形。

“乖一点！”男人嘬了一口少年的脖子，贴着他的耳朵说道。

这是一家女装店，店铺的右侧橱窗和正门都是可视的玻璃门，橱窗处拉上了窗帘，正门也堆满了塑胶模特，阻绝了外面丧尸们的视线。

可即使用塑胶模特挡在玻璃门后，还是会有大大小小的空隙，保险起见，他们是在试衣间进行的。

密闭、狭小、无从逃脱。

丧尸永不停歇的嚎叫声很遥远，灵魂的破碎却很响亮，响亮到仿佛随时能将外面的丧尸们招来。

少年不知道，他是希望丧尸能发现这个小小的试衣间，还是希望不被发现。

事毕，少年靠着墙缓缓蹲下，他的身上只有一件白衬衫。

丧尸爆发的时候是在十月，他已经记不得过了多久，也记不清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只有室内越来越低的温度告诉他，现在大约是冬天。

少年名叫沈年逸，丧尸爆发的时候，是周六早上十点多，他当时正准备去给雇主家的小孩上课。

他刚走到岚苑小区门口，就不知从哪里跑出来几个人，他们满脸是血，见人就咬，连保安出来维持秩序都被无差别攻击，小区门口顿时乱作了一团。

沈年逸以为碰到了精神病，打算掏出手机报警的时候，就被这个男人拉走了。

一路上都是人和人在互啃，在相互攻击，他们跑得飞快，才成功躲进了这家女装店。

女装店的老板娘见情势不对已经上了锁，看到他们跑过来求助又迅速开锁接纳了他们。

女装店里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老板娘，一个是年轻的女顾客。

他们进来后，老板娘第一时间给大门再次上锁，下一秒就有个浑身是血的人扑在了玻璃门上。

他们这才看清，那不是人，是丧尸！

他们给橱窗拉上窗帘，又把店内所有的塑胶模特都搬到了门口，借此挡住了丧尸的视线。

一开始，他们还稍稍镇定，将希望寄托于国家，寄托于军队，可很快，希望破灭了。

透过塑胶模特之间的空隙，他们看到外面的丧尸越来越多，越来越密。

记不清是哪天的清晨，有一只身穿警服的丧尸，它腰间配着枪，脸上挂着一块腐肉，麻木地从屋外踉跄走过。

女装店的食物本来就没有多少，男人身手矫健，会在夜深时偷偷开门去隔壁几家店铺寻找食物。

男人会把找来的食物分一点给店内的三人，食物很少，但他们都很感激，他们都以为在生命最黑暗的时刻遇见了光。

但这束光不知道在哪个时刻，突然就灭了，露出了腐朽恶臭的本质。

他开始用食物索取，首先将目标锁定了年轻的女顾客，他说，一个馒头换她一次。

女孩拒绝，他就改用强迫，女孩哭喊，他就掐死了她。

店铺的老板娘也是同样的下场，她拿着一把裁衣剪刀使出浑身的力气捅向高大的男人，却被他轻松制服。

男人拿扳手砸碎了老板娘的脑袋，一如他出去找食物时遇见的那些丧尸的下场。

那个女孩被捂住嘴的时候，他没有出声，老板娘被反杀的时候，他没有出声。

此刻，他是被捂住嘴的那一个，他无法出声。

室内的温度很低，沈年逸麻木地给自己套上一层一层的女装，这些是店里的秋装库存，很新也很干净。

男人将女孩和老板娘的尸体堆在了另一个试衣间，女孩面部青紫，眼球凸出，老板娘手握裁衣剪刀，血肉模糊。

女装店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与他们到来前一样。

昨晚，男人对他说，他听到了有人尖叫，还不止一个。

沈年逸发现异能者的五感会比像他这种没觉醒异能的普通人好得多，至少他就没听见什么尖叫声。

男人是异能者，沈年逸不知道男人是在哪一天觉醒的。

他是在无意间看到有火焰在男人指尖跳跃才恍惚知道男人觉醒了异能，也正是那一刻，沈年逸读懂了男人卸下伪装露出丑恶面容时的眼神。

对女孩、对老板娘、对他，那是贪婪，是罪恶，是权利在握后懒得掩饰的高高在上。

“他们现在肯定被丧尸撕碎了，”男人眼中闪过嗜血的兴奋，像一匹狡诈的恶狼，“不知道尖叫只会引来更多的丧尸吗？真是蠢货！”

丧尸的视力衰退，听力却很敏锐，沈年逸知道，不出声，是在末日生存的唯一活路，但他没有附和，只是一遍一遍整理自己的衣摆。

……

清晨，傅新云推开门就看见了蹲守在门口的白新星，他眼下挂着一点青黑，也许是分床的后遗症。

“饿了吧？早餐想吃什么？”

“肉包！”白新星猛地起身，眼睛亮晶晶的。

白新星说的肉包其实是速冻的灌汤小笼包，因为保质期不长，所以傅新云并没有囤太多。

速冻食品只需要简单蒸几分钟即可，操作很方便，白新星一连吃了四五天，还没有吃腻。

白新星眼巴巴地缀在傅新云身后，完全忘记自己为什么一大清早蹲在卧室门口。

十多分钟过后，灌汤小笼包新鲜出炉。

小笼包圆圆滚滚的挤在一处，白新星一口一个，丝毫没有被滚烫的汤汁影响速度。

傅新云还吹着热气，白新星就已经解决了他的那一整盘。

“吃饱了吗？”傅新云从自己碗里夹了一只小笼包放到小白盘子里。

白新星一口吞掉，眨巴着狗狗眼，“没~”

“那你先饿着。”

傅新云没有惯着小白的意思，毕竟这是末世，一日有三餐就已经相当不错了。

而且，他已经试过了，白新星的胃简直像个无底洞，投喂再多也只能听见吨吨吨的吞咽声，连个饱嗝都没有，什么样的家庭都遭不住他这么霍霍。

白新星没有因傅新云拒绝继续投喂而失落，反而在一旁津津有味地看傅新云进食。

等傅新云吃完早餐，他才终于想起了他的那个重大发现。

“哥哥，我脑袋里长了颗金色的小豆子。”

“嗯？”

半个小时后，傅新云手捧白新星誊抄的A市异能者排行榜，陷入了沉思。

白新星受教育程度不高，写的字也是歪歪扭扭，笔顺完全不对，别字更是一大堆，有些妨碍阅读，但也没完全妨碍。

傅新云艰难地从他的字里行间中整理出零碎的信息。

纸上的标题是A市异能者排行榜，既然有A市，那肯定也会有别的省市，甚至全国、别国的异能者排行榜。

A市目前有121位异能者，白新星将自己的名字写在了第一位，可能是出于他自己的好胜心，可能是排行榜的排名并不分先后，也有可能，白新星的异能强大，远超A市其他异能者。

白新星并没有完完整整地将A市异能者排行榜一字不落地抄写下来，他只是抄了个大概。

开头的几行字，包括前三名的异能者姓名写得还算规整，从第四名开始是一大段的鬼画符，只有标志名次的几个阿拉伯数字写得较为清晰。

傅新云皱着眉头从头看到尾，打算将白新星的练字课程提上日程。

以及，对于他自己的异能的开发。

A市，据白新星手抄的排行榜，目前足足有121位异能者，那他，为什么不能是其中的一份子呢？

按照丧尸的进化速度，翻墙撬锁指日可待，倘若自己一直是个没有异能的普通人，那该如何自保，如何保护小白呢？

难不成真的要加入丧尸大军一起摇摆？

之前傅新云和白新星一起深夜杀丧尸还剩下三十余枚晶核，这些丧尸晶核大多是灰白相间的颜色，有六枚是完全的灰色，这六枚灰色晶核有深有浅，其中只有一枚是深灰色的。

傅新云对这枚深灰色晶核的主人有较深的印象，在其它丧尸对着别墅外的栅栏蠢蠢欲动却无法翻越时，它是唯一一只成功翻越过栅栏的丧尸，可惜运气不太好，下来的时候大头朝下，啪叽一声，原地弹了两下，就没了声息。

从它脑袋里剖出的晶核，便是深灰色的，且已经趋近于淡淡的黑。

傅新云把丧尸晶核全丢给了白新星，傅新云尝试过了，作为一个未觉醒异能的普通人，他并不能吸收晶核里的能量。

这一袋晶核正好可以给白新星，毕竟作为一个柔弱的普通人，他的未来也许就要靠白新星了。

而白新星，自从发现自己拥有了异能并能熟练使用异能后，也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如何吸收丧尸晶核里的能量。

傅新云特别留意过，白新星吸收那些灰白色晶核的速度很快，平均一两分钟就能吸收完毕，而那几枚全灰色的晶核，吸收完毕几乎都要消耗七到八分钟。

想来晶核的颜色能反映丧尸进化的程度，颜色越深，代表丧尸进化的程度越高，其中蕴含的能量也越大，白新星吸收起来也就越久。

这一猜想得到了白新星侧面的认可，因为他显然对灰色的晶核更加珍惜喜爱，而对待那些灰白相间的晶核就随意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