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天,毕维东终于勉强平复了被算计后的暴怒,脸色如常地去了团部。
在即将走进办公楼的时候,毕维东在楼前的空地上看见了裴戎的专车,他的脚步顿了一下,突然改了主意,向着吉普车走去。
他心底有个疑问等待验证。
吉普车里没有裴戎的身影,但在车外,倒是有一个正在擦车的宋青峰。
宋青峰发现有人走过来,抬头看了一眼,停下擦车的动作,和毕维东打了声招呼,“毕副营长。”
尽管对毕维东的所作所为有所耳闻,但宋青峰一个刚入伍的新兵,自然是没底气对资历、级别都高于自己的人指指点点的。
大院里传得那些话他都一清二楚,当着毕维东的面,他却装作全不知情。
毕维东点点头,左右看了看,凑近宋青峰,打听道:“咱们团长这两天有没有去火车站买票啊?”
宋青峰懵了一下,反问,“您问这个干什么?”
“啊,我昨天去提亲,下楼的时候碰见姜同志和她父亲,听他们说起什么要去首都,买不到卧铺票,我还以为这事团长都知道了呢!”
毕维东盯着宋青峰,观察他的反应。
很快,他就确定,裴戎根本不知道火车票的事。
毕维东心里有种隐秘的快慰。
原来裴戎和姜晚秋根本就没处对象。
否则姜晚秋买不到火车票,怎么会不找裴戎帮忙呢?
毕维东手握成拳,抵在嘴前边,咳嗽了一声,掩饰住自己近乎幸灾乐祸的表情,又欲擒故纵地对宋青峰说道:“这事你还是别跟团长提了,团长每天工作那么忙,我想姜同志应该也是怕麻烦他,才没说这件事的。”
说完,毕维东就转身走了。
他嘴角的冷笑几乎压不下来。
作为裴戎的老下属,毕维东虽说并不为裴戎所器重,却很了解他这位上司的脾气秉性。
裴戎对姜晚秋,绝对是动心了。
就是没想到,那个姜晚秋,居然这么能拿乔,连团长都敢吊着!
毕维东自己错过了姜晚秋,心里总觉得不舒服,这会儿才终于顺心了一点。
太好了,姜晚秋看不上他,但也看不上裴戎。
裴戎要是知道,自己帮姜晚秋找了专家以后,姜晚秋却压根不想和他处对象,自尊心一定会受到很大打击。
没准还会暴怒呢!
俗话说得好,自己的失败固然可怕,别人的成功却更令人揪心。
眼见着情路上裴戎也要铩羽而归,毕维东忍不住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心情颇好地跑去安排执勤去了。
被他抛在脑后的宋青峰站在原地考虑了一会儿,最终没忍住,跑去了裴戎的办公室。
“报告!”宋青峰站在门口给裴戎敬了个礼,才走近裴戎的办公桌。
裴戎抬起眼,“什么事?”
“团长,姜同志好像需要买卧铺票,但没买到。”
“你工作期间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个?”裴戎很严厉地看着宋青峰,直到后者羞愧地低下了头,才说道:“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宋青峰缩了一下脖子,麻溜地走了。
等办公室里只剩下裴戎一个人,裴戎才食指轻敲桌面,露出思索之色。
小宋当然不可能跑去姜家打听这些事,大院里唯一有可能遇见姜家人的,恐怕就只有昨天去杨家提亲的毕维东了。
这个人特地跑到小宋跟前提这件事……
同为男人,裴戎很快就猜透了毕维东的用意,随即冷笑了一声。
一个大男人,耍这些心机,真是心胸狭隘。
裴戎对毕维东的印象又差了几分,但也没有在这件事上多花时间耽误正事,想通了之后,就低头继续工作了。
至于姜晚秋那边,裴戎打算午休的时候再说。
同一时间,姜晚秋时隔多年回到学校,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就读的候城工学院,是候城最好的大学,也是全国几十所重点大学之一。
这时候还没有985、211工程,重点大学几个字,含金量就很高了。
更别提她读的建筑系,创始人还是举国闻名的林徽因教授。
可以说候城工学院的建筑系,在全国都是很有名的。
当初姜晚秋怀着理想考进这所学校,最终却没能完成学业、黯然退学,其间的痛苦,可想而知。
前世一直到去世,她都没敢再来过这片伤心地。
现在,她重生了,改变了命运,又可以回到这里念书了。
姜晚秋站在建筑学馆的楼门口,眼眶微微湿润。
这时有人拍了她一下,惊喜地说道:“晚秋,你回来上课啦?怎么不事先知会我们一声?好给你占座呀!”
姜晚秋回过神来,看向说话的人,回忆了一下,才将眼前的人和记忆里的人重叠起来。
是宿舍里最大的大姐葛淑兰。
建筑系和别的专业不一样,是五年制,而且需要一定的美术功底,平日里购买画具也有不少花销,所以报考这个专业的学生,大多数家境都不错,且基本都是高中毕业直接考进来的,几乎没有几个下乡知青和已婚人士。
姜晚秋宿舍里唯一一个已婚人士就是葛淑兰,再就是有一个知青,其余的舍友基本都是差不多的岁数,不是十九就是二十。
之所以大三了还这么小,是因为她们高考前念得是“522”制,小学五年,初中和高中各两年。
想起了眼前人的身份,姜晚秋露出一丝微笑,说道:“昨天我爸回家,我想多陪陪他,就没赶在晚上回宿舍。”
葛淑兰热情地揽着姜晚秋的肩膀,关切地问道:“阿姨身体怎么样了?你走那天慌慌张张的,脸色都变了,我们都担心坏了!”
“是冠心病。不过——”
不等姜晚秋说出母亲即将去首都手术的事,另一个刺耳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天呐!那你眼睛不得哭瞎了?我听说这病是绝症!治不好,只能等死!”
姜晚秋脸上戾气一闪而过,看向乌鸦嘴的人。
她都忘了,宿舍里八个人,还有个奇葩呢!
插嘴的人说完不吉利的话,才仿佛回过神来似的,一下子挡住了嘴,装出一副大咧咧的样子,说道:“哎呀!你看我这嘴上没个把门的……我说话就这样,晚秋你别往心里去啊!”
姜晚秋皱眉回忆了一下,终于想起这人的名字——许红梅。
许红梅这人在女生里,算是长得比较高比较壮的,一米七出头的个头,骨架很粗,人也微胖,长着一张大脸盘,颧骨有点高,塌鼻梁,还有点朝天鼻。
姜晚秋记得,前世这个人就对她有种莫名其妙地恶意,喜欢借着“汉子”的性格,暗戳戳地说一些不中听的话膈应她。
但从前那些都是小事,她懒得计较,没想到这人还蹬鼻子上脸了!
想到这,姜晚秋冷笑了一声,“知道自己嘴上没把门的,讲话又难听,就多注意点吧!在学校大家都和气,愿意包涵你,以后进入社会可就没人惯着了。”
许红梅听见这话,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
许红梅的嘴唇抿紧了,苹果肌上出现一道横纹,脸上的表情和男人开完黄色玩笑、被人指责之后倒打一耙的表情如出一辙,语气既不耐烦又无语地说道:“别这么敏感,我就是无心之言,你有必要生这么大气吗?”
这话不仅说得不要脸,嗓门还很大。
眼下正是上课前几分钟,同系的学生都在附近,听见动静,纷纷往姜晚秋这边看。
姜晚秋其实不大记得自己十八九岁时在学校的性格是怎样的了,但她清楚,在母亲患病之前,她度过了十二年的顺遂人生,以她的本性,必然是与人为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
以至于让这路货色觉得她好欺负。
实际上,姜晚秋并不是那种爱忍气吞声的性格,平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过是因为没触及她的底线。
真触及她的底线……
大仇精心布局,小仇当场就报。
姜晚秋看着许红梅那副有恃无恐道德绑架的嘴脸,自己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无辜极了。
她语气错愕地说道:“啊?我没生气啊!我是在为你考虑,好心劝告你呢!红梅你平时就是大大咧咧的性子,还经常和我们说你性格像男人、心粗,难免忠言逆耳。我以为这就是你喜欢的说话风格呢!既然你也觉得直白的忠告不顺耳,那就当我刚才的话没说吧!”
许红梅嘴臭可以让别人别往心里去,那她怼许红梅也可以让她当做没听见吧!
葛淑兰在旁边抿着嘴忍笑忍得很辛苦。
许红梅一张脸则涨成了猪肝色,不甘心地张开了嘴,最终却什么反驳的话也找不出来,拉下脸就要绕过姜晚秋和葛淑兰进教学楼。
这时姜晚秋叫住了她,“红梅,虽然我说的话你不爱听,但我还是要规劝一下你。将来社会上可比咱们校园里残酷得多,你说话的时候,还是要多思考一下。像你今天诅咒我母亲得绝症,我看在室友的面子上不与你计较,外面的人可就不一定忍让了,说不准还会拿刀砍你呢!”
听见这话,系里围观的学生看向许红梅的眼神顿时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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