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个学校这么大。

一个星期都没见到徐招娣的唐南乔不由得发出了感慨。本来徐招娣和他就不在一个年级。他在高一，而徐招娣在高二。徐招娣的名头很响亮，初入学的他就曾经看到学校专门为她拉起了一条横幅，那时候他看见她的名字，心里还在想着这个名字还挺好笑。结果到现在，他就开始对着本人念念不忘。

他甚至装作不经意去了高二的教室，也没能看到徐招娣。要不是还能在晨会上和光荣榜上看到徐招娣，他还以为徐招娣被他触怒到直接转了学。

这个学校每个月都会举行一次月考，考试排名也会发给学生家长。刚好这个月又考了一次试，加上前面，唐南乔总共被骂了三次，爸爸看他的眼神已经有些恨铁不成钢了。他现在有些生无可恋地躺在凤凰木下，泄气似的把刚发下来的试卷揉成一团，随意地往外一丢，就听到有个有些熟悉的女声痛呼了一声。

他赶紧坐起来看过去，就看见他找了许久的徐招娣揉着胳膊脸色不豫地看着他。她揉了一会，看清是他，马上又变得冷漠起来，她转过身，就想离开。呆愣了很久的唐南乔这才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跑上去拦住了徐招娣。

徐招娣漠然地看着他，往左走，他就也跟着往左，往右走，他就也跟着往右。到最后，她紧紧地皱着眉头，抿着嘴，好像在强忍着怒气。

“你想干什么？”

唐南乔好像好久没听到徐招娣的声音，有些恍惚，他看着徐招娣不耐烦的眼神，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目的，他马上朝徐招娣鞠躬，“对不起，我当初不是故意那么说的。”他被丢下后，琢磨了很久徐招娣说的“我想，但我不愿意”，才后知后觉自己说了很过分的话。

徐招娣良久没有发声，唐南乔有些等得不耐烦，眼角偷偷地往上瞥，却只收获徐招娣的一张平静的脸。

他心里头有些埋怨，怎么徐招娣遇到什么事都是这张扑克脸啊。但是他又想到是自己惹得人家不高兴，当初别人嘲笑她是农村来的，她都只是不屑地笑了笑。而他当时不过脑子的话，确实会让人听了非常不舒服。他只好再一次地诚恳地道歉，“对不起，我只是想请你帮帮我，只是想你帮我提高一下成绩。”

唐爸爸说过低头认错就是好汉，唐妈妈也说过只要态度足够真诚就能得到原谅。唐南乔心里想着，难道要我跪下吗？

他眼珠子一转正准备实施，就听到徐招娣宛如天籁的声音，“好。”

唐南乔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但语气仍然有些不安，“你原谅我了？”

徐招娣点了点头，他才继续兴奋地问道，“那你答应帮我补习了吗？”

徐招娣瞥了他一眼，感觉他好像没听到刚刚的“好”字，想到这个人更在意她的原谅，她也按捺住了不耐烦，轻轻点了点头。

唐南乔兴奋地转着圈，这才想到要跟人家谈一下费用，他的态度变得恭敬了不少，他说，“徐老师！这边坐。”他不小心地学了一下妈妈应对私教的语气。

徐招娣皱了皱眉，出声道，“不要叫我徐老师。”

唐南乔怔愣了一下，“那叫什么。”

徐招娣说随便，总之不要叫老师。

唐南乔哦了一声，有些不安地喊了一声徐招娣，看到她没什么反应，才跟着徐招娣一起在凤凰木的凳子坐下。

等坐下后，唐南乔才发现以往都是妈妈一手包办的事，现在由他来做，怎么都觉得有些别扭生疏。他有些着急，就听见徐招娣说道，“你知道你家里的私教一节课多少钱吗？”

徐招娣说话的口吻很平静，感觉有些像唐妈妈在处理生意时候游刃有余的模样。

唐南乔摇了摇头，他就是负责听，至于钱的事，都由唐妈妈来解决。

徐招娣想了想，又换了一个问题，“那些家教都是哪些学校的？”

唐南乔随口说了几个，都是挺有名的名牌大学生，妈妈经常在他耳边念叨，他听得多了，也就记了下来。

徐招娣心里默默算了一下，再问了一个问题，“你上晚自修吗？”

“上，只不过我都在睡觉。”说到这里的时候唐南乔还有些不好意思，在年级第一面前说自己上课睡觉，突然觉得自己真是不知羞耻啊……

徐招娣没作出评价，她想了一会，慎重说道，“夜自修两个半小时，周一周三周五我都可以帮你补，其他时间我要自己看书。”

唐南乔点头如捣蒜，他知道徐招娣平时也要应付学习，能够抽出三天时间帮自己补习算不错了。不过他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会不会帮他补习让徐招娣成绩退步啊。他又有些不安，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徐招娣仿佛看穿了他的担心，瞥了他一眼，说道，没关系，不会影响我的。就当是复习了。

这时候唐南乔才忍不住对着徐招娣竖起了大拇指。不是所有人都有自信说自己能永远保持第一，但是徐招娣可以，他突然觉得自己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可能是神来之笔。

徐招娣紧接着道，“每节课300块，如果一个月后没有进步，我就把钱全部退给你。”

唐南乔正想说不用，心说那群大学生拿了钱他照旧成绩上不去，也没见他们退钱，就看见徐招娣认真的眼神。她是认真的，就像当时的跑腿费，她只拿了自己该拿的。

他咽了咽口水，点了点头，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不管怎样，至少也要一科有进步，不能让她白白浪费功夫。徐招娣那一张纸都写不完的荣誉，她的成绩，还有她的自信，让唐南乔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点自信。

唐南乔在心里为自己鼓劲。就听见她喊他，“把你刚才扔掉的试卷拿过来。”

原来更羞耻的时候是在这时候。

唐南乔灰溜溜地跑过去拿起那张试卷，掩耳盗铃似的用力展平那张试卷。上面鲜红的38分有些刺眼，他看着徐招娣面无表情的脸，心里有些后怕地想着，她不会看我考得太差不给我补了吧。他有些心急想说什么，就看到徐招娣朝他伸出了手。

她说，“其他试卷呢？”

唐南乔赶紧拿来书包，把一张张被揉皱的试卷重新展平，然后平放在凳子上。这一排鲜红的分数被并排放在一起真是有种触目惊心的感觉。唐南乔看了一眼，就觉得考出这个分数的人已经没救了。最悲哀的是，这个人是自己。

在他默哀的时候，他就听到徐招娣永远平静的声音，仿佛没有什么事可以惊扰到她。

她说，“文科还不错。”他听完看了一眼，除了语文及格了，其他三科都没过60分，哪里好了。他疑惑，她该不会是在安慰他吧。

紧接着他就听到徐招娣接了一句，“比理科好。”他再一看，确实，总分加起来还不到200，文科确实比理科好。

他确定了，这个人永远只会说实话，不存在什么安不安慰的。他捂着有些千疮百孔的心脏，往常那些私教都只会夸他又进步啦，真厉害啊，学校的老师也从来没对他表现过期待，身边的同学也只会说没关系啦，我们也一样差啦。只有徐招娣，说话毫不留情，戳穿了别人为他做的皇帝的新装。

然后他就听到了今天最令他头皮发麻的话。

“试卷我带走去看一下，你下午上课不会用到吧。”徐招娣望着他，她已经把所有的试卷都叠好了，最上方的就是那张被他揉成团又费力展平的38分的试卷。

他有些绝望地挣扎，“那个，晚上夜自修也可以看吧……”他不敢想象别人看见年级第一的桌子上出现这些离谱的分数会是什么反应。他想象着那些人可能会出现的反应，已经想跑到教学楼顶一跃而下了。

徐招娣皱了皱眉，“不行，晚自修我要给你补习，我得先看一遍你是哪里做的不好。”

唐南乔挣扎无效，只能无助地看着那些代表他短暂学习生涯成果的试卷被带走。他还听到风中传来徐招娣的嘱咐，“晚上到高二那边找我，我带你去办公室。”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时间BUGGGG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