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衡看着庄寻璟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他坐在昏暗里，嘴里叼着问隔壁床大哥要的廉价烟，没点燃，咬在嘴里。

隔壁陪床的大哥见他一副年轻人的样子，又见床上孱弱的女孩，知他有苦说不出，拍了拍他的肩，除此之外无能为力。

直到天蒙蒙亮，他脱下外套裹着小黄花菜回了家，奢侈地选择了打车。

给妹妹煮上点清淡的米糊，加上补剂，又勤快收拾了屋子。

现在带着个小姑娘，总不能像从前那样凑合了。

去精神病院转悠了两圈，估摸着庄寻璟已经起床了，才借了别人的手机给他打了个电话。

庄寻璟不接陌生电话，路衡打了三次才打通。

他蹲在医院的花园里，听着电话那头的忙音，心不在焉捏着地上的杂草。

少年的骨节因为过早地扛起生活的重担有些变形，偶尔隐隐作痛。

两人很快约好了补习的时间，庄寻璟贴心给他搜索好了公交车坐到别墅区的路线，路衡笑着答应下来。

不难察觉到对方语气中都带着些期待。

————

庄寻璟回到家，迷迷糊糊休息了会儿，脑子里却全是路衡以后怎么办。

家里的阿姨从前有营养师证，应该问题不大。

就是他爹那边。

庄寻璟一阵头疼，自己还未成年，虽然已经能经济独立，但是难免要跟那老登经常打交道，况且这次是自己有求于人。

庄庭的房门被敲响，看着门外的儿子显然有话要说，他让身边的女人先出去了。

女人明显不悦，还想再说什么，就被庄庭严厉的神色憋了回去。

庄寻璟再了解他不可，在他心中，女人是可以换的，况且两人在法律上没有任何关系，儿子和自己才是一家人。

即使平时关系再差，也不允许别人插嘴。

“还有半年高考，我准备回去上学了。”庄寻璟开门见山。

就像庄寻璟对庄庭的了解一样，庄庭也领教过自己儿子的脾性。

事出反常必有妖。

还没等他开口讽刺，庄寻璟就补充道：“当然，条件是帮我安排一个人一起进学校。”

庄庭就知道这小子主动来找自己，必是有所求，不置可否，自顾自换了个话题。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让佣人准备的菜谱。”庄庭表现出一副洞察一切的样子，事实上庄寻璟根本没想过瞒着他。

一来自知瞒不住，没必要遮遮掩掩；二来庄庭这人自来好面子，找个恭维的名头和说辞，只有不是太过分，问题不大。

“现在又要往学校插什么人，”庄庭冷哼一声，“你以为学校是你家开的？”

“没得商量，如果你不想报道头条是‘庄家少爷高考0分’的话。”庄寻璟说完想起自己是在求人，“当然不会让你吃亏，人家中考前50，另一个小姑娘也吃不穷你，到时候传出去，‘企业家庄庭资助贫穷兄妹’多给你长脸啊。”

另一边收拾屋子的路衡打了个喷嚏。

庄庭没拒绝，这事对他来说本就有利无害，庄寻璟知道这就是答应的意思。

伸了个懒腰推门出去，便看见在过道“遛弯”的女人，并未放在心上。

比起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他独立地早，从初中开始稿费就够自己日常开销了，因为不想过度依赖父亲，所以也没有那些贵公子的恶习。甚至还攒下了一笔小钱。

他现在不仅要供自己生活，路衡那也是处处要用钱。尤其面对两个不稳定的病号，这点钱杯水车薪。

照这样子还是个无底洞，庄寻璟只能带上耳机奋笔疾书。

一晚上便复刻润色出从前的几篇稿子，发往编辑邮箱。

晚间的时候，老师临时有事，请了明天的假。

庄寻璟翻出之前存的号码：“今天老师临时有事，不补课了。”

另一边正在收拾东西的人看见消息眼神一暗，只是暂停了一会儿，复又浅浅笑起来，倒是有几分阳光。

没课正好，专心约会。

圆圆见哥哥在收拾东西，从床上颠颠跑过来，将两颗糖塞进了书包侧边的口袋，被路衡揉了揉脑袋，很是满足。

没收到回信，电话也打不通，庄寻璟看了眼天气预报，明天有大雾天气，害怕路衡白跑一趟，第二天赶早又发了一遍。

过了九点，路衡一向守时，应该看到消息不会来了，庄寻璟心想。

忽然有点无聊，明明之前几年都是一个人这么过来的，庄寻璟去冰箱里拿了个面包，坐在书房吃得寡淡无味。

大雾久久不散，能见度很低，庄寻璟盯着窗外发呆，忽然视线范围内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穿着熟悉的校服棉衣，在雾色中灰扑扑的，背着个笨重双肩包，有些迷茫地在几栋别墅之间寻找着，旁边的保安也没有上来帮忙的意思，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这位陌生的来客。

庄寻璟来不及放下食物，就从二楼书房跑下去，急匆匆开门。

路衡听见声音，下意识回头，看见对方的一瞬间笑起来：“路上不好走，我迟到了。”

庄寻璟无奈笑笑：“给你发消息说今天不补课了，是不是没收到？”

路衡先是惊讶，又连忙解释，像是很抱歉自己的唐突：“抱歉，手机前两天死机了还没赶上修。”

他站在门口进退两难。

寒风不停从间隙中钻进来，庄寻璟看着他一身的寒气，侧身给他让路进屋暖暖身子。

最近的公交车站离别墅区还有段距离，还是上坡路，饶是外面大冬天对方也出了一层薄汗。

庄寻璟总不好让人家大冷天白跑一趟，寒暄道：“吃早饭了吗？”

全屋开着暖气，向进了小火炉，路衡一冷一热的脸颊一下就红了起来，沙发旁找了个角落卸下包。

他没回答，反问道：“你早上就吃面包吗？不让家里做点热乎的。”

“随便吃点。”庄寻璟的胃有些抗议。

路衡知道他家里三餐总是重油，所以青春期的小王子不爱好好吃饭，后来搬出去住才自由了。

“我也没吃，能不能在你这蹭个早饭。”

庄寻璟刚想去冰箱里给他寻摸点什么，就见他熟稔地打开米篮，淘完水下锅开上火。

锅里咕嘟着清淡的米粥，庄寻璟悄悄舔了舔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