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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野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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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野鹤

秦熙接到通州沦陷的消息就快马加鞭地往东南赶,他由于心急,此番没走官道,沿途净挑了犄角旮旯里的近路走。

过了金波河,环境愈发陌生,秦熙不敢大意,每每碰见村店,总会向当地人问问路,确保自己没走错。

前日里秦熙碰见的一位老伯,问通州怎么走,对方满口说着不知道哪座山窝窝里独创的方言,

叽里呱啦地比划了一堆,大手一挥,指了指几个方向,声情并茂地描述着,可惜秦熙一个字没听懂。

秦熙觉得语言不通,肢体语言总会是天下统一的吧,大伯这意思大概就是指这几条路都能走,于是他对着那位大伯一抱拳,挑了其中一条路就拍马而出。

那位大伯在背后咿咿呀呀的说着什么,急得脸红脖子粗,秦熙没回头,自然看不到那大伯的神情,还想着这大伯可真热情,还在跟我告别。于是朝着这条路闷头前进。

现在秦熙眼前路见了尽头,他到了这鸟不拉屎的小山村,才反应过来,那大伯不会是这几条路不能走的意思吧?怎么你们这里指路都喜欢用排除法吗?

秦熙暗暗扶额,在这里转了一圈发现是这村子安静得过分,刚发觉不对劲,想要原路返回,可他转了一圈之后就发觉这里的“路”藏得十分隐蔽,他自己都不知道从哪里进来的了。

秦熙暗叹一口气,只得将马拴在一棵歪脖树上,自己前去村庄里问路。

秦熙走到村庄近处,才看到这村庄虽小,但也五脏俱全。南方多雨,恰巧这村庄就“卧”在此山阳坡平缓处,往下不远就有一方不大的湖泊,溪流潺潺,翠林摇风,钟灵毓秀。

秦熙想着,这里真算得上是世外桃源了。

可当秦熙走到一户人家门外打算轻叩柴扉时,却见本就聊胜于无的门此刻摇摇欲坠,露出院中的一片狼藉。

房门大开,鸡飞狗跳,主人家却不知去了何处。

秦熙心里一紧,暗暗握紧了袖中的短刃,他缓步走到院中,见主人家的柴劈了一半,斧头扔在一边,似乎有什么急事突然离开,根本来不及让他准备。

秦熙沿着村中小路又走进几户人家,他们都是如此,手中正在做的事被扔到一边,整个村庄的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只剩下了一片狼藉。

秦熙心里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自己还没来得及捋清,他的预感就已经应验。

秦熙一抬头,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不远处山坡上一排□□手正挽弓搭箭对着自己,其余人隐匿在山林里,一时竟看不出对方到底有多少人。

秦熙心道,完了,这大概是东瀛人,难道自己已经进了通州境内?

“你是什么人!为何鬼鬼祟祟的!”对方声音虽不够浑厚,但胜在洪亮,秦熙被这人骤然一声暴喝吓了一跳,要不是敌众我寡,他甚至此刻就要骂出声,打架就打架,吼什么吼啊?

秦熙犹豫的片刻,对方喊话的人从山林的掩映下走了出来,站在秦熙不远处上下打量着他。

秦熙这才看清这人的模样——此人身高不足六尺,脸上满是皱纹,活像一个大苦瓜,此人的长相生动的诠释了什么是“歪瓜裂枣”,秦熙觉得自己还算见多识广,也被此番相貌丑得不忍直视。

对着这么张脸,秦熙自认为没有办法跟他“深情对望”,于是只好微微偏开视线。对方只当他是害怕,便愈发得意的盯着秦熙。

“老实交待,你是什么人?”大苦瓜开口问道。

秦熙大概估计了一下,对方最起码有两三百人,自己单枪匹马的根本没有胜算,只好放弃了硬杀出去的计划。

他一时无言,任谁被几百张弓对着,都会有些发怵,他十分庆幸自己的脑子没有因为紧张而罢工,他努力装出害怕的样子,对大苦瓜道:“军爷,我.......我是这儿的村民,我爹生病了,让我进城去抓药,这才刚回来,就碰上了您各位。”

秦熙在京都当了十几年的公子哥,后来进了神策军也是半点不服软,因此装怂装的十分不熟练。

所幸大苦瓜并不计较,朝后方挥了挥手,自以为潇洒的朝秦熙扬了扬下巴。

两个执刀的士兵从后方走出,走到秦熙跟前,一个按住她,另一个开始搜身。

“哎!你们........别乱摸啊!哎!”秦熙知道自己没有胜算,只能假意挣扎着,悄悄吧手里的短刃藏到了后腰。

那两人在秦熙身上摸了半天,没搜出什么兵器,倒是把他身上的碎银全拿走了,毕恭毕敬地交到了大苦瓜手里,大苦瓜看到碎银,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摸过士兵手里的碎银,塞到了自己怀里,然后对秦熙招了招手:“过来,去认认你爹是哪个。”

大苦瓜话音刚落,背后的黑衣人押着大批村民走了出来,让他认领自己的“爹”。

虽然大苦瓜脸上算得上是和颜悦色,可他背后的□□手丝毫没有收起弓箭的意思,秦熙明白了,大苦瓜这是不信他说的话,非要确认他的身份。

秦熙一边咒骂着真是丑人多作怪,一边在心里暗暗盘算着该怎么脱身。

待所有村民站到秦熙面前的时候,秦熙这才感觉那片山林空了一大半。合着刚才黑压压的一片都是村民,这大苦瓜也不过带了三四十人。

秦熙心道,玩儿我呢,三四十人跟我这儿装什么大尾巴狼?

可这会儿知道了也没什么用,先不说一排□□手对着他,就算他知道对方只有三四十人,他也不可能全身而退,况且还有这些村民,他不可能坐视不理。

秦熙现在自身难保,实在没工夫想那么多,他看向那一群村民,倒是真的希望能有人临时给他充当个“爹”,不然他可就要被射成刺猬了。

秦熙目光逡巡一圈,看着一位颤颤巍巍拄着拐杖的老翁,忙见了救星一样扑上去,假意搀扶着老翁,咬了咬牙,朝他喊道:“爹!”

那老翁抬起浑浊的眼睛看向秦熙,一只布满老茧的手慢慢抚上秦熙的脸:“儿啊,你回来了?”

秦熙背对着大苦瓜,忍不住目瞪口呆——我敢叫你还真敢答应啊?你这老头倒是挺会占人便宜。

秦熙脸上的表情堪称精彩,这时旁边一位少女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秦熙循声望去,那少女忙收敛了笑,往自己母亲身后躲了躲。

大苦瓜看到那老翁叫了秦熙“儿子”,虽然秦熙十分可疑,但他还是暂时相信了秦熙的话,让他跟在村民队伍里,一众士兵向赶鸭子似的带着众人往外走。

秦熙搀扶着老翁跟在队伍最后面,本想着藏在人堆里就没那么显眼了,谁知那一堆黑衣人都跟大苦瓜差不多高,秦熙身处其中,颇有些鹤立鸡群的味道。

秦熙不动声色地贴近了这个老翁,悄声问道:“大伯,他们要带我们去哪儿?”

可这个老翁像是听不到秦熙说话一样,只是紧紧攥住秦熙的手,嘴里颠来倒去地念着:“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秦熙终于意识到这老人家可能不是占他便宜,就是单纯认不清人了。

秦熙只好转向其他人,他拍了拍前面的一位男子,问道:“这位大哥,我想问一下这是要带我们去哪儿?”

那位大哥大概也心善,看到秦熙冒充村民混进来,倒也没拆穿他,还热心地跟他讲了一堆。

秦熙本来看到这位大哥回头准备对他开口,连忙做出洗耳恭听状,直到他听到了和那位指路的大伯如出一辙的方言,他才意识到自己高兴早了。

这时那位少女来到秦熙身边,帮他扶着那位老翁,悄声道:“这位公子,您听不懂我们这儿的方言吧?我们世代生活在这里,闽州多山,交通不便,只隔着两座山,言语都能千差万别,听不懂也正常。”

秦熙恍然大悟,随即又想到,刚才这老翁虽然声音沙哑,但明显说的也不是方言啊。

那姑娘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一般,依旧然声细语地解释道:“许伯不是本地人,他原是个落魄书生,多次进京赶考不第,索性就在茶楼当了说书先生。

后来几经辗转,来到了我们这小山村,闲暇时边教孩子们念书,且从来不索要报酬。

如今许多朝廷重臣读过先生的文章,四处寻找先生的踪迹,可先生却一直不为所动,一直留在这小山村给我们当先生。所以我们都尊称他为‘斗酒先生’。”

“为什么叫叫‘斗酒先生’啊?”秦熙有些疑惑。

那姑娘继续解释道:“一来呢,许伯颇有些嗜酒,淡酒也喝,浊酒也不挑,常常自称喝一斗酒也不在话下。二来呢,许伯特别喜欢诗人王绩,王绩人称‘斗酒学士’,于是许伯自号‘斗酒’。”

秦熙十分震惊地望向这位驼着背的老翁,而老人家听着他人将自己的一生寥寥代过,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像是没有听到一样,不做任何评价。

秦熙没想到在这样的小山村里,居然还有这样的人物,有人说他庸庸碌碌,也有人说他超凡脱俗,不管什么样的评价,他都能一笑而过,继续过自己闲云野鹤般的生活。

是非功过,不过是局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可人的一辈子是自己的,不能总活在别人的故事里。

秦熙这锋芒毕露的年纪只身前往通州,结果误打误撞地迷了路,还一头栽进了大苦瓜的网里,也算是山重水复,说到底,还是他太过年轻,颇有些刚愎自用,自以为无所不能。

偏偏此刻叫他遇到了一位沉静如三九寒冰的老者,没有熄灭他身上的年少轻狂,倒是恰如其分地给他过分炙热的心降了温。

作者有话要说:  修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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