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少爷自觉已经在颜值上掰回了一局，大度地没和他计较，走到冰柜面前，问道：“绿茶？”

林与：“嗯。”

江炀拿了一瓶康师傅的绿茶和一瓶罐装百事可乐，结账后，把绿茶递给了林与。

外头太阳很是火辣，一中是百年老校，建筑有些老旧，校园里绿树成荫，平整的水泥路铺满着落叶，正午时分，静谧得只能听到雀鸟的啁啾声。

“这家店老板娘姓杜，性格可有意思了，”江炀笑嘻嘻地介绍着便利店的老板娘，“她自称是红叶坡一枝花，你要是傍晚过来，还可以看到她在那棵树下转呼啦圈。”

一路上都是江炀在说，林与静静地听着，没有出声，刚从冰柜拿出来的饮料握在手中十分舒服，丝丝冰凉直达心底。

回到教室没花多长时间，一中的午休总共两个小时，教室很安静，大部分人都在埋头写着作业，争取着给晚上减轻负担。

江炀一直很佩服那些刚吃过饭就能马上投入战斗的同学，血液明明都用来供应胃部消化了，也不知道哪来的余力思考。

他抓起手机来到走廊尽头，倚着栏杆看起了手机，他打开网盘相册，翻出了很多年前的一张照片。

画面背景是一片栀子花丛，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孩脊背挺直地端坐在藤椅上，不苟言笑，另一个男孩在他身后半步，满脸促狭，右手拈着一朵栀子花悬在半空中，正欲往他头上戴。

这是他家后院，抓拍之人是沈心灵女士，这是初中的时候林与到他家玩的时候拍的，也是他和林与唯一的合照。

一个上午，江炀的心情都处在各种微妙的平衡中，直到现在还在消化着—林与回来了这个消息，心中有诸多困惑，却又不好问出口。

江炀的思绪正漫无目的地飘着，突然一道清冷的声音冷不丁地在他背后飘来。

“江炀。”

江炀扭头一看，林与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他吓了一跳，慌忙按下电源键，像做了坏事当场被抓包似的，欲盖弥彰地把手机往身后一藏。

“嗯？什么事？”

“两件事，”林与似乎没发觉他的小动作，走到他身旁，清瘦的腕骨轻轻地搭在栏杆上，“我当时离开，是因为我外公邀请我过去他那住一段时间，我外婆在那一年离世，他一个孤寡老人在异国他乡无人陪伴，我就同意了，今年他刚好退休，和几个老朋友约了到世界各地走走，所以我就回来了。”

林与的母亲是独生女，老人家接连丧女丧妻，林与的做法无可厚非。

只是作为他的同桌兼好友，这些情况江炀完全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他甚至一度认为，林与再也不想理会他了。

江炀道：“怎么突然和我说这些？”

“第二件事，对不起，”林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没和你告别，是因为赌气，其实那时候我也有错，我走后很快就想通了，但是不知道怎么开口，不小心就拖到了现在，希望还不会太迟。”

还有，我好想你。

檐外的天空是明净的蓝，轻云如絮，午后蝉声喧嚣，暖风袭人。

江炀笑了，林与一直都是这么认真的一个人，不管是对事，还是对人。

“嗐，那些事你不说我都忘了，我是那么记仇的人吗，咱们谁跟谁啊，”江炀用肩膀碰了碰他，“说实话，初中那段时间我现在都不敢回想，实在是—太傻X了。”

林与想了想初中的光景，也忍不住笑了一下。

江炀勾上他的背，“以后在班上江哥罩着你。”

林与：“……”

他比起初中，好像也没长进到哪里去。

“走吧，回去吧，”江炀拍了拍他的肩膀，“哥们给你一个忠告，趁午休和下课的时候多做点作业，化学课和数学课还没上，早上布置的这些作业量根本就不算什么，你下午就懂了。”

江炀愤怒地批判道：“这才开学第一天，就如此丧心病狂，这学真是没法上了。”

这一天过得鸡飞狗跳的，大家都还没从暑假的余韵中晃过神来，就开始接受各科紧张的洗礼。

老师们才不管大家在不在状态，直接雷厉风行地进入严密的教学课程，结果就是，各科老师都对集体慢半拍的反应极不满意。

脾气暴躁的直接拍着桌子大骂猪头，是不是把脑子丢家里了。

终于熬到了放学，少男少女憋着一口气终于得到释放，后自后觉地哀嚎着假期的转瞬即逝。

每个人的脸上都呈现出被作业堆压得如丧考批的表情，和早晨朝气蓬勃的样子判若两人。

林与大概看了一下作业难度，没怎么担心，他父母过世后，就住到了爷爷奶奶的老房子里。

这个小区曾经是个机关大院，后来政府机关搬走后改建成了普通小区，居民一大部分都是退休的干部。

林与的爷爷是个退役军官，周围住着很多他从前的同僚，大家邻里邻亲几十年，都互相认识，林与一路上就收到了不少来自长辈的关心，并且在路旁碰见了正在和人下象棋的爷爷，便捎上一块回去。

他们住在一个旧式的双层楼房中，林与和林老爷子刚到玄关，就听见一道娇俏的声音传来，“外公，你回来啦！”

一个纤眉细眼，形容标致的女孩子跑了出来迎接，后面还跟着一条毛色雪白的狗，欢快地叫着，直往林与怀里钻。

林与弯下腰揉了揉它的脑袋，这狗名叫铃铛，林与当初在宠物店买它的时候隔壁超市的摇摇车正放着《铃儿响叮当》，他便随口取了这个名字。

铃铛是只萨摩耶，是他一手带大的，宋瑶不在的时候，它就是家里最能闹腾的活物。

林与曾一度觉得，铃铛的皮实劲儿和蠢呼的样子和江炀特别像。

宋瑶朝他打着招呼，“嘿，林与，你也回来了，正好可以开饭了。”

林老爷子眉开眼笑，“瑶瑶，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没多久，我爸妈又出差了，估计得好一阵子才能回来，”宋瑶眨眨眼，“外公，求收留。”

“你干脆直接搬到外公家住算了，外公这比你家离学校近，你上学也方便，”林老爷子很是高兴，“正好你哥也回来了，你们还能有个伴。”

“那可不行，爸妈会想我的，”宋瑶说道，“外公你要是想我了就给我打电话，我保证随叫随到！”

林老爷子被她哄得喜笑颜开，连连道好。

宋瑶是林与表妹，比他小上几个月，是他小姑的女儿，从小嘴巴就甜。

林老爷子虽是行伍出身，却不是个严肃的性子，反而年纪越大，越往老小孩发展的趋势。

他向来喜欢小辈，但唯一的孙子偏又是个不与人亲近的性子，便极宝贝这个能笑爱闹的外孙女。

林家就这两个孙辈，对于林与而言，宋瑶和亲妹妹也没什么区别，但从小到大，两人的脑回路实在是很少在同个频道上待过，常常出现鸡同鸭讲的片段，就这样相安无事和平共处了十几年，感情还分外不错，想来也挺不可思议的。

有宋瑶在场，这顿饭吃得比平常热闹不少。

晚饭过后，林与和宋瑶就被林老太太催促着到楼上写作业。

林与询问道：“不是说生病了吗，怎么了？”

宋瑶：“也没什么大事，女生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吃一片止痛药就好了。”

林与点点头，没再多问。

宋瑶又道：“诶，这是我们从小到大第一次同班耶，想想就有些激动。”

林与：“激动什么？”

“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宋瑶举起手机摇了摇，“刚刚思怡还很激动地给我发了消息，说班上来了个大帅哥，要是她知道现在大帅哥就坐在我对面，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宋瑶说着咯咯直笑。

林与想了想，没把这个名字和班上哪个女生的脸对上号。

宋瑶主动解释道：“赵思怡是我的同桌，也是咱班班长，短头发，一个酷酷的女生，你有印象吗？”

林与摇摇头。

这时宋瑶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她打开了手机：“诶，林与，你才刚到学校一天，怎么就这么出名了，连江炀都来和我说，班上来了个新同学，长得特别好看，还说你长得像我喜欢的一个明星，哪里像了，我怎么没发现，他这人眼神不太行啊。”

听到江炀的名字，林与的眼皮倏地一跳，不动声色地问道：“你和江炀很熟吗？”

“也不算很熟吧，毕竟我在十八班也才上过半个月的课，”宋瑶道，“不过江炀的性格很热情，和谁都能聊上两句。”

“那倒是。”林与赞同道。

宋瑶好像发现了什么，“这么说你认得他？”

林与：“嗯，以前就认识。”

宋瑶眸光闪动，露出一副八卦的神情，满脸写着—你继续说。

林与瞥了一眼她的物理卷子，好心提醒道：“我计算了一下作业量和你的做题速度，如果你还想在12点之前睡觉的话，就不要浪费时间了。”

宋瑶看了一眼他的卷子，他们同时开始做题的，她才刚写完选择题，林与整张卷子都快做完了。

宋瑶嗷呜一声，还是选择压下蠢蠢欲动的八卦之心，继续和物理题死磕。

***

江炀趁着刚吃完晚饭后的一点休息时间，给宋瑶发了几句问候，便加紧着时间回了房间做功课。

好在老师还存有一丝仅剩的良心，题目不算太难，很多是为了复习以前的知识点。

江炀写作业时一般会先拿相对他而言最简单的英语来练手，进入状态之后再开始做数理化，他刚做完两篇完形填空，手机提示音就响了好几下。

划开屏幕，是老宽那小子发来的消息。

老宽：[戳一戳][戳一戳]

老宽：炀子，隔壁班的几个妹子想认识一下咱班新来的帅哥，快，林与的微信名片给我推一个。

江炀：……

江炀：我没有。

老宽：？？？

老宽：靠，兄弟，别小气啊！

江炀：骗你干嘛，我真没[摊手]

老宽：不会吧，说好的发小呢？？？

老宽：塑料兄弟情！

江炀发了一个大写的滚字表情包，关掉了手机。

他抹了一把脸，这还真不能怪他，时代发展太过迅速，两三年前，大家的都还在用着按键机，就是现在，智能机也还没完全普及。

实验班的学生大多家境不错，绝大多数都换了新一代的智能机，紧跟起时代的潮流下载了微信，“加个微信呗”成了大家初次见面时的口头禅。

今天一整天，自己压根没想起过问他的新号码。

江炀认真地想了想，毫无疑问他和林与是很好的朋友，他和林与之间的关系甚至要比和班上任何一个人都要来得亲密。

说来他和林与认识了这么多年，可说起林与，他好像又了解的不是那么多，除了对他的父母有个模模糊糊的印象，其他的几乎是一无所知。

他这个发小，似乎是有那么些名不副实，江炀突然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