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附子拿到了周平章的号码。

这很让她意外，她没想到他会给。

那时可是她离开小镇前一周还是半月，他把电话打到了她手机上面，说是他妹妹叫她来家里吃饭，她才有了他的联系方式。

这次竟然……

何附子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有人好奇侧目，她抿嘴收了收，还是收不起来，干脆笑个尽兴。

嘴都要笑酸了。

她下了船没往外婆家走，而是先去齐家杂货铺，要跟周平章一道，他估计是以为她还缠着他要号码呢。

大概是烦了，就给她了。

他报了数字也不怕她记不住，临走前还丢了三句话。

“不是要让你跟我搞好关系，安分点。”

“没事别发什么信息打什么电话，我是不会管你的。”

“有事也别找我，找你外婆。”

何附子开开心心地去买冰棍吃，她的套餐还是大一报道的时候办的，每个月有免费的100条短信跟180分钟的国内通话，根本用不掉。

以后肯定是要换套餐了。

**

杂货铺的门是开着的，老齐坐在门前掐长豆角，他听到脚步声抬头，笑道：“附子来了啊，才从庞山回来吗。”

何附子点点头：“齐叔，双双呢。”

“在里面写作业。”老齐把豆角掐成一段一段的放进篮子里，朝铺子里喊，“双双！”

何附子从惊诧中回过神来，忙说：“诶，叔，叔诶，双双在写作业，那我就不……我回了昂。”

“都到门口了，进去看看没事。”老齐把屁股底下的塑料凳挪到角落，啪地拍打腿肚子，“这烦人的死蚊子，忒多了。”

外面不能待了，他端起腿上的篮子，弯腰捞了凳子回铺子里，不忘叫何附子进来。

何附子一到里面，老齐就在帘子外偷听，闺女在庞山的网吧里不太对劲，坐船期间连个屁都不放，把他一颗心给紧张的，都不知道怎么整。

哪知闺女回了家又跟平时一样了，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该闹闹，好像没发生什么事。

阿曜陪了她很久，几分钟前才走。他走了，闺女自觉做起了作业。

帘子是布的，边角都有缝，不严密，里面的动静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老齐没收集到什么信息，接着掐豆角去了。

中午闺女没在家吃，炖的肘子就还在锅里留着，晚上再清炒个豆角就可以了。

老齐一寻思，回头吼：“附子，你晚饭还没吃吧，在这吃啊？”

“不了不了，我回去吃。”何附子大声回了句，瞥瞥坐在桌前的齐双双。

刚才齐双双问何附子，下午他们走后，她在庞山干嘛了，有没有什么好玩的，问完就拿了木桌上没拆的新笔芯换了起来。

齐双双把笔拧上，问道：“附子姐，周叔也是晚走的，你们有碰上吗？”

“碰上了，一块儿回的。”何附子把搭翘在桌沿的一截蚊香往里放。

“我还担心你遇到坏人呢，有周叔在就好了，他看着老有安全感了，身材比我们班传来传去的杂志上的男模还要好，我们花庆的镇草。“齐双双挤眼。小悦开个家长会，她哥就是焦点。

何附子惊道：“镇草不是赵曜吗？”

那老男人还有这标签？？？虽然确实，很有魅力就是了。

“附子姐你讲笑话呢。”齐双双比她更震惊，“他顶多算是个人样。”

“怎么会，他个子一米八多，运动能力强，长得浓眉大眼，下颚跟脸型都是漫画标准，这还不帅？”何附子匪夷所思。

齐双双完全不认同，一百个不认同。她笔一丢，当场呱啦了一大堆赵曜的缺点，没意识那都跟他的外形条件不沾边，自己跑题了。

何附子摸摸她蓬松的头发：“学校里没人追你发小吗？”

齐双双一愣，这还真没注意过，好像……有？她啧啧道：“这能算啥，绿豆还有王八看对眼呢，总有眼瞎的。”

何附子“唔”了一声：“也是喔。”

“哎呀。”齐双双趴到桌上抓耳挠腮，头大地哀嚎，“附子姐，我要写好几张卷子，今晚没时间玩了啦，明天去找你啊。”

何附子拿了她的笔，把她写错的一道题改掉。

“那你写吧。”何附子走了。

**

何附子来到镇上后就没怎么用过手机，基本都是放到没电关机，想起来了就冲上。

去庞山前她就给电池充电了。

晚上洗了澡，何附子把万能充从插排上拿下来，抠出夹在里面的电池装回手机里，开机。

有几个按键轻微模糊，不影响使用，何附子趴在床上给周平章发短信。

手机捧了半天，都捧热了，一个字都没打出来。

第一条短信，发什么好呢。

-睡了吗？

啊，不行不行不行，通常她收到类似的短信都不是很想搭理，有事你就说啊，问这个干嘛。

删掉，重新打字。

-你好。

这也不行，太直板了。

何附子从趴着变成仰面躺着，她抬起两条腿在半空蹬自行车，蹬得气喘吁吁，火速发了一条短信过去。

-我是何附子。

过了两分钟，没回信。

现在才九点，这就睡了？也不是没可能，开猪肉铺要起大早。

何附子闭上眼给自己做思想建设，不急，明儿周平章就能看到她的短信了，半小时后，她诈尸了。

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拨了周平章的号码，那边接通，低懒的嗓音传入她耳中。

“是哪个？ ”

何附子抓抓有点痒的耳朵：“我啊，何附子。”

男人不知在干什么，那边有玻璃碰撞声响：“有事？”

何附子声音闷闷地说：“周平章，我给你发短信了，你没回，你是不是故意不回我的啊。”

“真能想，还故意的。”周平章没好气，“我没看到。”

何附子：“噢……”

周平章在收拾啤酒瓶子，忙的很：“能挂了？”

“就挂，”何附子伸到床边的脚轻轻摆动，睡裙的裙摆惬意地荡来荡去，“我打你电话只是想确认一下号码对不对，还以为记错了。”

女孩咕哝的尾音透过电流传过来，飘了会，再是一串嘟嘟声。

周平章正要扔手机，屏幕上就跳出来条短信。

未知号码：晚安。

周平章点开前一条看了，他把手机丢到小沙发上，将脚边纸箱里的瓶子摇摇晃晃，搞出空间再往里放。

厨房有悉悉索索声，周小悦端着泡面出来。她住校，两三个月才回来一次，住一天就走，寒暑假会待上一阵子，在家大多时间都是窝在房里看书写作业。

“哥，少喝点酒吧。”老话题了，说得嘴皮都要起茧子了。

周平章把一箱啤酒搬到玄关：“这才多少。”

周小悦想象不出她哥戒掉烟酒的画面，也不知道她这辈子能不能见到那种奇迹，少量也行啊，来个女人管管她哥啊。

“我什么时候能有嫂子？”她曲着食指关节推眼镜，问道。

周平章甩了把脸上的汗：“梦里有。”

周小悦嘴角抽搐，她要把泡面端进房间吃，走到房门口忽然出声：“今天王蕴来过，她问我放假怎么不出来玩，和我聊了聊，还给我买了几本书。”

周平章蹙眉：“你拿外面，我晚点瞧瞧价，明天给她钱。”

周小悦看了眼她哥：“知道了。”

关门前想起来个事，“双双姐跟我说的那个何附子，从津城来的大学生，哥你接触过吗，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周平章把玄关的鞋踢到一起：“就一小孩子。”